玲瓏四犯·越中歲暮聞簫鼓感懷

譯文

日月如梭，時流似箭，已是歲暮，紹興城中接連不斷的響起鑼鼓聲，家家戶戶掛起大紅燈籠，歡慶豐收，歡度春節(jié)。這時夜里仍然寒冷，春意不濃烈，我已游倦，羈游中難有歡快時，縱觀上下千年，很是傷感、痛切。悲涼的愁緒積于心中如何發(fā)泄，要似江淹那樣吟恨賦，傾吐凄涼心聲。乾坤只不過萬里，人生也只有百年，此情最苦，我真不想再飄零。

揚州曾是那么幽雅繁華的地方，也發(fā)生過以歌女換駿馬，漂亮姑娘偷窺他人門戶那樣無聊的故事，都像醉酒醒于明月下一樣，猶如夢幻隨人間世事后浪推前浪般潮水一樣消逝。我也曾寫過《楊州慢》《暗香》《疏影》《齊天樂》等那些優(yōu)美的詞和文章，那又有什么用，到頭來，還不是飄零天涯，四海為家。依我說，待到春天來了，倒不如像林逋一樣以花為伴侶，打發(fā)下半生。

注釋

玲瓏四犯：詞牌名。此調(diào)創(chuàng)自周邦彥《清真集》。姜夔此詞為自度黃鐘商曲。

越中：當指浙江紹興。越為古越國，紹興是越國地盤。

疊鼓：疊為重復，接連不斷地擊鼓。

垂燈：掛彩燈準備過年。春淺：春意不深不濃烈。

倦游：旅游，羈旅累了，疲倦了，無再游興趣了。

俯仰：左右、前后、上下、縱橫?！兑捉?jīng)·系辭上》載“仰以觀天文，俯以察于地理”。

江淹：南北朝代南朝梁國的文學家，作有《恨賦》《別賦》等著名作品，成語江郎才盡或才因老盡均指此江淹。

南浦：江淹在《別賦》中有句名言“送君南浦，傷如之何”?，F(xiàn)把南浦泛指送別之地方。

輕盈：這里指體態(tài)柔美的女郎。換馬：是個掌故。據(jù)《異聞實錄》記錄：鮑生多養(yǎng)歌女，韋生好乘駿馬。一日兩人相遇，對飲美酒，酒勁發(fā)作，商定互換愛好，即以歌女換駿馬。意明即無聊生活。

端正窺戶：端正、整齊、正統(tǒng)、漂亮、美麗，這里指漂亮好看。窺戶：偷看人家門戶。

羈（jī）旅：指在外鄉(xiāng)飄零。

教說與：意指可說或依說，教我說。

　　姜夔一生江湖飄零，因人作客，仕途上坎坷失意，經(jīng)濟上困頓拮據(jù)。宋光宗紹熙四年（1193年）歲末，姜夔孤身客居紹興，耳聞四鄰簫鼓迎歲之聲，感慨萬端，遂寫此詞抒懷。

　　姜夔此詞一般理解為是姜夔抒寫身世總結(jié)自己而作。起筆三句寫歲暮光景：“疊鼓夜寒，垂燈春淺，匆匆時事如許?！遍_端對句點染了過年的氣氛，卻隱約流露些許清冷的韻味，故緊承以“匆匆時事”之慨。下兩句順勢展開，傾訴自我情緒：“倦游歡意少，俯仰悲今古。”由于悲從中來，自然不吐不快，于是寫詞抒發(fā)：“江淹又吟恨賦，記當時，送君南浦?！币媒退拗?，另加上一句江淹的《別賦》中的“送君南浦”句言，恨什么傷什么不用言明，根據(jù)江淹的恨和傷就可明了；而且用“又吟”江淹已不在人世多少年，這個“又吟”當是姜夔以江淹自擬，表示自我感傷的情懷至為深重。接著用直白明快的語言說出這種情懷深重的程度：“萬里乾坤，百年身世，唯有此情苦?！贝饲椴粦抻趧e情，應該包括作者歷年所承受的各種人間遺憾。這幾句涵蓋力十分廣闊。

　　下片“揚州柳垂官路，有輕盈換馬，端正窺戶。酒醒明月下，夢逐潮聲去?！边@五句回味了青年時代暢游名都、出入歌館的一段浪漫生活，頗有回首當年感慨系之的意味。以下折回現(xiàn)實，發(fā)出了懷才不遇、人海沉淪的滿腹牢騷：“文章信美如何用，漫贏得，天涯羈旅?！弊髡叨嗖哦嗨?，屢試不第，一生坎坷，靠朋友周濟游食四方，對才士慣常的失意生涯體驗尤深，于是發(fā)出了這樣的深長感嘆。至此失意的郁憤噴涌到極境。末以尋花為伴聊以自解：“教說與春來要，尋花伴侶?！弊髡邿o奈，在這種“文章信美如何用”的年代，寫得好詞的詞人只論為四海飄零。那也沒法，只好去改行養(yǎng)花而不寫文章了。也只有在這個時代，這種社會狀態(tài)下，詞人也只有發(fā)牢騷的能耐。

　　此詞應該說是有一定豪放詞人的氣魄，直率爽暢，歡快傾吐，大膽直逼社會，可姜夔用辭就是那么含而不放，放而不俗，婉轉(zhuǎn)深沉，高潔意趣，清雅風骨，含蘊無限，給讀者留下無盡的遐想空間，“使人神觀飛越”。